「多有打擾,深感抱歉,我親愛的芳鄰們」。

住家大樓屋頂陽台是我近二年來晨昏練拳處所,記得初時還傻里傻氣的每逢該震腳時便老老實實按照規矩一點不客氣的大大跺它一腳,完全沒想到雖然腿力不行,但粗粗胖胖的腿在地心引力及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再加上隔音效果並沒有想像中好的情況下,其震憾效果可能也蠻驚人的,不久後便在電梯間公布欄上看到「請清晨時在頂樓運動的住戶放輕腳步」的告示標語,方才猛然驚覺,原來甫受921地震洗禮驚魂未定的可憐芳鄰們在清晨睡夢中實在是禁不起這種驚嚇的。

當然人貴在知過能改,現在的我每逢該震腳處已知道體貼的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總算還得以和芳鄰們相安無事,和平相處,清清靜靜做個屋頂上的練拳人。

頂樓練拳時分多半是靜謐的,城市的喧囂遠遠落在腳下,僅管大多時候氣候條件並不佳,時而悶熱無風,時而冷風颼颼,時而細雨飄飄,但在惡劣的外在天候狀況下,若能靜心凝神定下來打幾趟拳,這種內外的反差,反倒會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氛圍;當然,頂樓也有清風徐送、溫暖宜人的舒適時刻,也會偶見令人驚艷的迷人景緻,夜裡時見滿空星斗,時見月色或皎潔或迷濛,晨曦時或見天際變現著繽紛絢瀾的奇幻瑰麗色彩,或見旭日東昇前放出萬丈莊嚴金色光芒,或見遠遠山巔無聲無息悄悄然的冒出個紅紅日頭,黃昏時又見那一輪紅日緩緩西沉落入天際,夜幕低垂時從遠處四面八方漸漸襲來一片黑,又或可在雨後看到橫跨天空的美麗虹彩...,總在這自然美景當前的一霎時,盼望自己也能放下一切身心執著,以「心包太虛,量周沙界」的寛闊胸襟與恢宏氣度,配以柔和隨順的肢體,如行雲流水般暢快淋漓的走趟拳來與之相呼應一下,與這自然天地融合成一體。只是盼望。

儘管外在境界隨著四時節氣晨昏變化,但總萬不及於自己內在心境的無常與不定,每每在練拳時,深深覺得這實在是一門內外兼修的功夫,一次一次的演練過程中,看似在調整那冥頑不靈又固執僵硬的肢體習性,回頭仔細想想,這不正也是一次一次的在安頓自己浮沉不安定的心,一次一次的勸自己放下千頭萬緒紛亂的思緒。儘管一路練來,膝關節、肩頸的酸軟疼痛幾乎也是間間斷斷一路伴隨而來,縱然「難、難、難」、「錯、錯、錯」聲聲嘆拳路難,但終究努力行來,為何?既不為練成武林高手,也不為在江湖上闖出個名號,更不為在推手時把對手推個踉蹌,但想降伏一個敵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不安定的心及紛亂雜沓的思緒。問:「云何降伏其心?」答:「太極之道是也。」雖然目前於此道上尚無法昂首邁開大步,但每在練中對拳理偶然稍得一點小小的體悟時,似乎總也相對明瞭了一些些人生道理,為此甚感欣慰;因此儘管舉步唯艱,步履蹣跚,仍堅持前去。我想總不至於「大道如青天,獨我不得出」,只找對了路,確定了方向,小烏龜總會爬到終點的。

從前讀書時,老師教「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現在學拳,師父又教「拳打萬遍,神理自現」,不管如何總是多練練。礙於書讀的不多,拳也練的少,尚乏心得可言,只好寥寥隨意雜記片段,聊以充數。這屋頂上的練拳人只以「學海無涯,勤是岸」自勉,多言無益,但求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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